生若无良

九．

八年后。

 

北京的雨像是连篇累牍的诗，从三天前开始就没有停过。一旦暴雨袭城，每个人都在不断的抱怨着总是湿乎乎的衣服和沾满泥点的鞋裤。下雨天并不能阻挡面馆的生意，就算关着门，每天也还是会有一些被雨淋湿的倒霉蛋，借着避雨吃上一碗面。

周围人都说，这是在北京最正宗的重庆小面面馆，做面的师傅手艺好得不得了，他刚回北京的时候，从一个小摊位做起，后来开了一个门店，每天只提供指定数量的小面供给给客人。他有几个学徒，手艺虽不及他，但还是做面做得有模有样。

 

易烊千玺喜欢坐在面馆最靠近窗子的那排椅子上，看着外面的人和雨。

年近四十，唇上挂着淡淡的胡渣。早上出来时忘记剃掉，他用手指轻轻抚了一下，觉得干脆留着这胡子好了。

点烟的时候，会到没人的地方去。可外面正下着雨，蹲在店门口抽，好像有点奇葩。

 

不知何时开始他已经爱上了烟的味道。

如果非要算，应该是八年前的事了。

 

自从王俊凯那件事后，他不会再去接近年纪太轻的男孩子，话也变得更少，沉默的像是一尊石雕。

至始至终，他都觉得当年是他做错了。

 

那个曾经为难他和王俊凯的学生，早就不记得长相。王俊凯穿着球衣奔跑，还有他那天恳求自己时可怜的模样，却一直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。

当年口口声声说做替代品也无所谓的小孩，应该已经长大，有了成功的事业和美满的家庭。

年轻时无论做出多少糊涂事，都是可以被原谅的。

 

这些年他没再去联系过王俊凯，也不知道那个孩子怎么样了。

算算时间，应该正好是事业的上升期吧。

千玺像他这个年龄时，也是每日朝九晚五，下班会和王源黏在一起，夜生活无比丰富的时候。

人只有上了年纪才会去想自己当初应该如何去做，可如果人生重来一次，他们会做的，依旧是同样的事情。

除了怀念，还有舍不得。

 

千玺仰起头，眼前的玻璃被大雨不断冲刷着，隔着玻璃也可以听到外面淅沥沥的雨声，伴随着偶尔发出的汽车鸣笛。

他不由得想起八年前的事。

 

事先对王俊凯做出了安抚的易烊千玺本是打算一个人独自离开的，可是没想到他提着行李走的那天，王俊凯居然跑去公寓找他。

他记得那天也是下着这么大的雨。小孩看到他时，目光迅速瞥向他提着的箱子。

随后用力把手里的雨伞扔在了地上。

“你要去哪里，为什么不告诉我。”

雨下得太大，已经把他全部的头发打湿，王俊凯扒着他的手腕，抬起湿漉漉的小脑袋，质问他。

“放手。”千玺用力挣了一下，他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，谁也阻挡不了。

 

“你答应过我会留下来！我不准你走！”

王俊凯像是发了疯一样的把他手里的行李拉开，箱子没有立住直接打横在挤满雨水的地面上，千玺有些恼怒，没等他去捡箱子，王俊凯的拳头接连不断地落在他身上。

浑身上下都湿透了。小孩的身子愈发显得单薄，打在他身上的力度也越来越小。

 

“你有病吗？我说了我不喜欢你，何必糟蹋自己！”

千玺也用力吼了一句，雨声太大，快要把他说话的声音压过。

犹如一头胡乱进攻的小兽般，王俊凯丝毫没有为他的话动容，不停地捶打着他，脚下在不知不觉间踩上了马路，他听见王俊凯身后有汽车刺耳的喇叭声，随后便是一道晃眼的车灯。

 

他吓得心脏都不跳了。猛地张开手臂抱着王俊凯的肩膀把他往回拖。汽车迅速从他们身边擦过，千玺觉察到怀里的人终于不再动武，而是在轻轻颤抖着。

“没事了，没事……”

不知道是在安慰王俊凯还是在安慰自己，千玺摸着小孩的后脑勺，心脏剧烈的跳动。

 

“千哥，不要走……答应我不要走好吗……别留下我好不好……”

王俊凯死死地抱着千玺的腰，仿佛离开这个身躯，他就会失去所有的安全感。

 

就在那个瞬间，千玺居然有了一丝心软。

但仅是小小的一瞬间。

 

“你放手。”

他的声音不大，但他知道王俊凯听得见。

“你别太天真了，我不会对你好的。”

千玺放下本来还环着王俊凯的手臂，两眼望着前方。

“我根本不打算让你替代王源，你不配。”

 

那应该是他说的最不温柔的一句话，也是最绝情的方式。

如果这样还不能让王俊凯离开自己，他还是会走。

因为他知道自己不适合童话般的结局。

 

小孩在他的胸口安静下来，沉默的五分钟里，除了大雨敲打着地面和玻璃的声音，他什么都听不到。

直到王俊凯用力地推开他，他差点一个趔趄摔下去。

他知道这次应该成功了。

 

站在雨里的王俊凯胸口剧烈的起伏，惨白的脸上，雨水和泪水交织而下，那双没有颜色的唇颤抖着，已经是一副绝望的模样。

“易烊千玺！你他妈的就是个混蛋！”

向他吼出来的声音有些破釜沉舟般的痛心疾首。

 

你都这样求我了，可我还是这么的执迷不悟。所以我真的是混蛋，这样的混蛋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。

千玺没有回答他，而是从地上拽起自己的箱子，头也不回的走掉了。

那是他最后一次和王俊凯见面。那张被大雨冲刷的小脸里，没有笑，没有温暖。

只有被自己伤害之后的绝望。

那就对了，就是这样。

从此以后我们再无瓜葛。

 

由一碗小面开始，由一场大雨结束。

千玺走的时候，没有一点点的舍不得。

 

他继续带着王源的照片东奔西走，直到几年前回北京老家落下脚，辗转开始操旧业卖小面，一直到现在。

 

现在，一场大雨，就能勾起他尘封了许久的记忆。

坐着发呆的时间也是够长，再想下去，他应该会开始头痛。

千玺欠了欠身，从窗口的位置离开，转身朝着店里走去。

 

王源，我现在一个人过的很好。

这个世界上除了你以外的其他人，都是洪水猛兽。

只有离他们远远的，我才能保护自己。

 

有时间我一定会在这个世界上多走走，把那些你还没来得及看到的风景，都看一遍。

源源，如果你还想着我，能不能来我的梦里看看我。

 

千玺掀开柜台后面的布帘，转身上了楼梯。

面馆的玻璃门，也在这个时候，被人从外面推开了。

 

柜台后面的收银员看了一眼大雨天还来吃面的客人，准备好点餐收钱。

那个高高瘦瘦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西服，衬衫一丝不苟，带着立整的领带，他把雨伞收好，放在靠门边的位置，转过脸，英俊的巴掌脸上一双漂亮的桃花眼，面容里透露着一丝丝的冷漠。

“您好，请问吃点什么。”

收银员在距离男人很远的地方，就开始询问了。

 

男人踩着皮鞋走过去，西装裤不够长，他露出一截脚踝。

“你们这里是正宗的重庆小面吗。”

低音炮一开口，收银的女生不由得愣了一下。

“啊……对，我们是全北京最正宗的。”

 

男人听了她的话，忽然冷笑一声，表情里尽是不屑。

“呵，都说自己的正宗，吃了那么多家，还不是一直都让我失望。”

收银员继续眨眼看着他。

“听说你们老板手艺最好，叫他来做。”

男人继续不苟言笑的咄咄逼人，下巴微抬，一副拽得不可思议的样子。

 

“对不起先生，今天老板不做面。”不能坏了规矩，老板早上来时还说今天他不做面，不管这个男人有多帅，还是要听老板的。

 

“你们这老板真有趣，有生意还不做？我倒是想见识一下，叫你们老板出来。”

男人挑挑眉毛，目光犀利起来。

“先生……你不要无理取闹……”

“怎么这么吵。”

千玺站在楼梯上，听到楼下的响动，他想看看到底是哪个家伙在闹。

 

柜台前穿着西装的男人看到千玺时，脸色瞬间变了。

而易烊千玺也睁大了双眼。

个字长高了，轮廓变得深邃了，头发也变短了……

可他认得那双桃花眼。

 

是王俊凯。

 

男人原本冷冰冰的脸上，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。

“别来无恙，千哥。”

 

 

八年境迁，男孩已长成大人模样，故事重新开始的时候，好像又是一碗重庆小面。

 

【End】

【后记】

 只是这面，他并不清楚是该做，还是不做。

 【终】

 

【关于一碗小面：是的你没看错，这真的是负责任完结，下一部往昔（并不）约起来（胡说八道）】

【关于结局：面吃了才是HE，至于做没做吃没吃，你猜啊（滚犊子）】

【关于红尘：你看我打的tag就知道是红尘，说是往昔的拖出去重大二十大板（此人多半有病）】

【关于软妹币：这篇里千玺是只爱王源的，所以大家应该看出来了小面是BE（闭嘴）】

【关于生若无良：时而团偏千，时而团偏凯，目前凯苏状态，人生格言“大哥嫁我”（走开）】

 

好了，废话都说完了，鞠躬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