重庆小面。【4】
四．
大一新生结束军训后的第三天，也是新生晚会举办的日子。
那天从中午开始就有学生在操场上搭展台。易烊千玺从后厨的窗户，可以看到一半的操场。晚上应该会很热闹。他盛出汤来淋在小面上，把碗递给档口前等待的学生。待学生离开，他有些不经意地，看了一眼正对档口，空空的座位。
王俊凯好几天没来了。
心里面是不希望再看到他。但是那个孩子真的不再来光顾，千玺心里却有些空了似的。
许是被人烦惯了，一时之间有些不适应。
自从王源离开他后，他的心就像被封闭了一般。
任何想要打破他心头上那把锁的人，都会被狠狠的推开。
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老天爷会忍心把那么好的一个人带走。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比王源更好的人。
他也不会再去爱谁。
晚上吃面的人不多。操场那边的响动很大，惹得千玺好几次冲着窗外张望。
每一年都有新生晚会。他每一年都没有去看。他知道流程，知道桥段。他很害怕自己站在台下，就会勾起大学时的回忆。
像他这样就应该什么都不想，都不过问。
不然就会像是一种折磨。
疼痛得发痒。
新生晚会开始前是一段乐队演奏。因为声音太大太吵，千玺直接把窗子关上，回身到档口前时，发现王俊凯低着头走过来，头慢慢地抬起，眼里忽然映进千玺的身影，有些惊讶似的抖了抖肩膀。
“……千哥。”
这孩子怎么来了。
千玺没有浮现出什么表情，而是站在原地，默默不语。
“我今晚有表演……唱周杰伦的《安静》，你来看吗？”
男孩做出了邀请，摆明了是来跟他和好的。
也对啊，上次的事情，细想想，的确是他做的有些无理取闹。
千玺用抹布擦了擦案台，像是在给自己争取思考的时间。
“晚上还要做生意。就不去了。”
王俊凯有些委屈似的眨了两下眼睛，眼神瞥向别处。
千玺忽然有些自责。但既然自己不想跟这孩子再有瓜葛，现在这样做对谁都好。
他看着王俊凯在他的档口前站了三秒钟，然后慢悠悠地转过身，像没事儿人一样，离开了。
千玺觉得，男孩心里一定在发火。
脾气古怪的大叔，不适合做你的朋友。
热闹的食堂逐渐沉淀下来。千玺望着空无一人的档口，掏出手机，打算放歌给这个寂寞的铺子。
他手机里的歌不多。年轻的时候喜欢听舞曲，而那个时候王源总喜欢在他的手机里下载一些其他歌手的歌。
周杰伦，就是其中的一个。
他很长时间没有更换歌单。并不记得里面都有些什么歌，点了随即播放模式，便回头整理着食材。直到周杰伦那首《安静》缓缓流出，他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，回头看着手机。
他怎么把这首歌给忘记了呢。
周杰伦的《安静》。
千玺用抹布擦了擦手，解开围裙，就跑了出去。
操场的舞台上已经挤满了学生。千玺跑过去的时候根本没有机会从密密麻麻的学生当中找到一条路，他只得在人群的外围，踮起脚尖，看着舞台的方向。
跳舞的女生在掌声中走下了舞台，主持人走上台说着串词，千玺看着周围形形色色的学生，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大学时代。
他下来的时间刚好。王俊凯抱着一把吉他，从舞台左侧走上去，坐在木制的长椅上。
男孩穿着那件蓝色领口的白色衬衫，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样。千玺虽然只能看到一半的王俊凯，但他记得那件衣服。
周围鼎沸的学生安静下来。王俊凯的吉他声，被话筒扩大了好多倍，在整个校园里回荡。
易烊千玺始终觉得，王源的声音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听的。
但王俊凯张口的一瞬间，他竟陷了进去。
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，用力地拖拽着，直到陷入深深的底部，却没办法落地。
只剩下钢琴陪我弹了一天
睡着的大提琴 安静的旧旧的
我想你已表现的非常明白
我懂我也知道 你没有舍不得
千玺顺着人群开始奔跑，他想找到一个可以看到王俊凯的位置，直到他在舞台的右侧，发现一个缺口。
站在那里可以清楚地看到抱着吉他的王俊凯。
有那么几个瞬间，他和王源，像是重叠了一般。
脑海中像是电影桥段的反复叠加，千玺用力甩了甩头，再度望向台上的王俊凯。
男孩的身影清晰优美，对着话筒，有些深情款款似的哼唱。
你已经远远离开 我也会慢慢走开
为什么我连分开都迁就着你
我真的没有天分 安静的没这么快
我会学着放弃你 是因为我太爱你
千玺有些呆滞地看着王俊凯拿下吉他，对着台下鞠躬。掌声比刚刚那组舞蹈还要强烈，王俊凯转过身，朝着千玺这边走，准备下台。
他看到男孩表演过后的表情并没有多么的兴奋，而是冷冷的，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场。
王俊凯把吉他递给旁边一个男生，然后往后台拐。千玺看了看那个位置，扒开人群，钻了进去。
那个白色的身影就在他的面前，一伸手就能摸到。
被他抢行拉着转了身的王俊凯一脸的错愕，看到是千玺时，眼睛都不眨了。
“千哥？！”
“你到底是谁。”
千玺轻轻喘着气，眉毛挑着，表情里有些酸楚。
“怎么了。”旁边有学生过来询问，看到王俊凯被一个陌生的大叔拉着，有些奇怪。
“没事，这是我朋友。”王俊凯摆了摆手，叫同学放心，结果刚说完，整个人就被千玺给拉走了。
后台其他同学明显看傻了。
“什么情况……”
易烊千玺紧紧拽着王俊凯的手腕，从舞台跑到食堂后面的一片小树林，男孩被他拉着跑，除了一开始有些受到惊吓似的叫了几句，后面都是乖乖跟着，没有响动。
大叔的体力真好。停下来时王俊凯吐了两口气，望着易烊千玺的背影。
“你到底是谁？”
千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刚刚仿佛看到了王源的身影，掐着王俊凯的肩膀，用近乎质问的语气问他。
“我……我是王俊凯啊。”
男孩怯怯地回答，像是个任人摆布的瓷娃娃，动也不动。
仔细打量着男孩的眉眼。那双桃花眼纯净而温暖，并不像王源那般，装满了星星似的。
应该是他们唱过相同的歌，所以让他有些恍惚吧。
千玺松开手，闭上眼睛。
“抱歉。”
“千哥，你来听我唱歌了吗。”
王俊凯看到他，似乎很高兴，语气里添上一丝雀跃。
本来冷着脸走下台，结果看到了易烊千玺，心里面不知为何，一下子被点亮了。
“嗯。”
千玺点了点头，他看到男孩露出虎牙，笑的很好看。
“嘿嘿，是不是特别棒！”
听到那句话，千玺又愣了。
因为大学的时候，王源总是求他表扬，用一个得意的口吻，扬起下巴问他。
小千千，我是不是特别棒啊？
树林里有些昏暗。千玺想，他应该无论做出什么表情，王俊凯都看不清。
眼眶里忽然涌出一股热。他努力抑制着马上要夺眶而出的眼泪，可最终还是没能控制得了。
是啊，你那么棒，那么好。
可为什么你要离开我呢。
易烊千玺觉得自己特别的不争气。说好不会再流泪了，而且已经到了不可以流泪的年纪了，可为什么眼泪还是这么不听话呢。
他忽然蹲在地上捂住了脸。对面的王俊凯吓了一大跳，也连忙蹲下。
“千哥？你怎么了？”
千玺拼命瞪着眼睛，不让眼泪流出来。
可到最后还是没有办法控制。泪水顺着指缝往下流。
王俊凯有些不知所措，看着哭泣的易烊千玺。
他记得妈妈说过，如果一个人很难过，不要去打扰他，也不要问，只要给他一个拥抱就可以了。
王俊凯往千玺身边挪了挪，张开手臂，从旁边抱住千玺的脖子。
轻轻抚摸着大叔的背，千玺的头发戳到他的颈窝，有些发痒，但他没有移开。
他用他的方式，分享着他的温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