重庆小面。【3】
三．
在没有开路灯的校园后面打车并不是一件难事，就算是晚上的这个时间，依然有很多等客的司机。易大叔随便拦了一辆，就带着王俊凯坐上去。学校附近不太繁华，很多饭店都打烊了，还在营业的大酒店厨师也不在，易大叔忽然间意识到自己好像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。正想扭过头跟王俊凯说一声，却发现那孩子直接靠着他肩膀，眼睛闭上，睡着了一般。
现在的小孩都这么没有戒备心吗。还是说他低血糖还没缓过来。
易大叔没有叫醒王俊凯，而是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跟司机说话。
“师傅，麻烦你，回学校吧。”
一开始来到这所大学的食堂上班时，学校有给员工分配宿舍，易大叔住了一阵子，后来就在挨着学校的教师公寓里买了一套房子。够他一个人住，上班也方便。他身边也没什么亲近的朋友，一年到尾都是泡在学校食堂里，学生放假，他偶尔会独自去周边的城市转转。他那套公寓从买下来开始，除了他就再没有第二个人踏进过。
王俊凯还有些睡眼朦胧地，打量着易大叔的单身公寓。
“我去给你做点吃的，学校就在旁边，吃完你就回去。”
易大叔把外套仍在沙发上，转身进了厨房。
思来想去还是把这孩子带回了自己住的地方。既然说了要管饭，找不到饭馆，他自己也可以下厨。
王俊凯小步地挪动到沙发旁边，脑袋四处地看着这个有些过度简洁的空间。没看到电视，小阳台上露出一块桌子的脚，他好奇地朝着阳台走过去，看到桌子后面还有一张椅子。房间不大，却还带着阳台，看来学校的教室公寓还是蛮讲究设计的。王俊凯走到椅子旁边，想坐下感受一下这个小阳台，圆桌上扣放着一个相框。
他把相框翻了过来。照片上是两个笑容灿烂的年轻人。王俊凯仔细看了看左边的人，那个轮廓分明就是易大叔。
年轻的时候意外的好看啊。唔，虽然现在也不差。而且他没有见过琥珀色的眼睛。
那么右边这个人……
微卷的短发，笑起来时好看的杏眼都眯起来，嘴里露出一排小白牙。
算是蛮可爱的一个男生吧。这个人和易大叔是好朋友？
王俊凯把那张合照反复看了几遍。他实在是想象不到平日里总是面无表情的易大叔，也会有笑的这么好看的时候。
从厨房出来就不见那个孩子的身影。易大叔有些纳闷地往客厅里看了看，端着碗往阳台走。
“你怎么躲这里来了。”
把粥放在王俊凯跟前，易大叔和瞪圆了眼睛的小孩对看了一下，手揣进裤子口袋。
“快点吃吧。”
“大叔。”
王俊凯没有去喝桌子上的粥，而是举起那张合照，歪头。
“这个是你什么人。”
易大叔瞥了一眼照片上年轻的自己和王源，依旧面无表情。
“朋友。”
“原来你也有朋友啊，每次看你都是一个人，不像食堂那些叔叔阿姨成天结伙八卦。”
王俊凯伸出手覆在白色的碗侧，指尖瞬间就温暖了起来。
易大叔本没想理他，刚转过身，王俊凯自己在那里碎碎念。
“大叔你还没结婚吗？有没有女朋友啊。”
“吃你的饭。”
他扭过头数落了一句，王俊凯眨着那双桃花眼，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。
“大叔，白粥没有味道，我想吃抄手。”
易大叔开始在心里琢磨，重庆人话唠的毛病是不是与生俱来。还是说他这种沉默寡言的体质，就招话唠。
“你自己看看表，几点了，有白粥喝就不错了。”
“大叔你是厨师诶！而且还是会做重庆菜的厨师！我不可以点菜吗？”
王俊凯嘟囔了两句，举起手的模样像个小学生。
易大叔难得地翻了个白眼。
“你再说话我把你扔出去。”
说着，他指了指阳台的位置。佯装出一幅凶神恶煞地模样。
王俊凯立刻扁嘴。
“好凶。”
直到小孩吃完了粥心满意足地收起碗筷，易大叔站在沙发前面，抱胸看着他。
“多谢款待，钱我就不付了。”
王俊凯做出双手合十状，末了，还自己傻乐。
“需要我送你吗。”易大叔说完这话就想抽自己一嘴巴。对方又不是女孩子干嘛这么不放心。
“不用啦，我自己回去就好。今天谢谢你，大叔。”
王俊凯从椅子上站起来，“对了，大叔你叫什么名字？总叫你大叔，感觉怪怪的。”
“那你就叫哥。”
“叫哥哥也很奇怪啊……”不由自主地重复了一下，王俊凯忽然打了个嗝。
“……”易大叔挂着满头黑线，“我叫易烊千玺。”
对面显然被这个名字震撼到的王俊凯，眼睛大了一圈。
“好霸气的名字。”
霸气吗。
他记得王源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时，也是这样感叹的。
“唔……那我叫你千哥好了。”王俊凯一拍大腿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。
“不打扰你休息啦，明天食堂见咯。”
目送那孩子从大门离开，易烊千玺才走过去拿王俊凯吃光光的碗。饭碗里干净得很，一粒米都没剩。
他想起来以前王源吃东西也是这样，就算是配菜也会吃个精光。
因为那个家伙是个吃货，觉得浪费就是亵渎。
难道这也是重庆人的特质吗。
第二天一早他照常到食堂去开档口。结果一到门口就发现锁被人撬开了。
那个时候还算早，食堂没多少学生。他拉开大门朝里面一看，后厨一片的狼藉，食材也都被丢的到处都是。
把他的档口弄得乱七八糟……这种幼稚的事情，估计是那天在他档口前差点打架的男生吧。
毕竟易烊千玺在学校没跟任何人结过怨，近期的话只能想到那天的事。
那天上午他关了档口一直在收拾后厨。知道中午饭点，有人敲他档口的玻璃。千玺拉开玻璃窗，就看见王俊凯探出个小脑袋。
“千哥，你怎么关门啦？”
“今天临时有事，你去别家吃吧。”千玺往前挪了挪，避免王俊凯看到乱七八糟的后厨。
小孩一副失望的表情撇撇嘴：“那我不吃了……”
“不吃怎么行，你那低血糖体质，下午还得训练，别到时候再晕倒。”
一口气说了一大堆的千玺自己都愣住了。他干嘛要管这个孩子的事情。
王俊凯两手扒着档口的横栏，露出小虎牙笑的一脸纯真。
“嘿嘿！求投喂！”
易烊千玺表示他好像在那个瞬间真的看到了猫耳朵和猫尾巴。
让王俊凯进来他势必会看到后厨的惨状，但是他又怕不让这孩子进来，对方真的不吃饭，只得把门推开。
“我的天啊……你这里是刚刚被轰炸过吗？”
墙上还有辣椒油的印迹，一大堆的碗不规则的放在一起，菜叶也到处都是。
“你确定还要在我这里吃饭？”易烊千玺耸肩摊手。
“发生什么事了，你这里怎么这样。”
王俊凯还没明白过来，整个后厨就像刚刚被一群鸡鸭给踩过似的。
正说着，外面忽然一声巨响。
“哟，大叔您才来收拾啊。怎么样，这地方改造完了，别有一番风味吧。”
王俊凯顺着说话人的声音看过去，正是前几日在易烊千玺档口前跟女朋友吵架的男生。
男生带着三四个男生聚在档口前，一副冷嘲热讽的口气。
“大叔祝您生意兴隆啊！哈哈哈！”
王俊凯越看越生气，眉毛都拧在了一块儿。
“你们有完没完！信不信我告诉校领导！”
“随便你告啊，反正这个档口是监控死角，而且重要的是，校长是我舅，你爱怎么告就怎么告。”
男生用地痞流氓的口气威胁着王俊凯，似乎一点都不怕这件事闹大。
“校长亲戚就可以随便破坏别人的后厨？我一定要让学校给你们处分。”
易烊千玺静静地看着王俊凯站在那些男生面前，瘦小的身板挺得很直，一点都不畏惧的样子，又让他想起来什么。
他想起来记忆里有一次他也是被人陷害，王源站在他面前据理力争，直到后来双方差点厮打起来，他拼命地抱住王源，不让他被对方的拳头揍到。
为什么从始至终，他都是站在别人后面的呢。
“小孩，我看你是大一的吧，最好不要去告诉校领导，你不会有好果子吃的。”
另一个男生用劝服的口吻说着，脸上带着捉摸不透的笑。
王俊凯气的发抖，握紧拳头，咬牙切齿。
“你们别太过分了，不管你们背后有谁撑腰，我也不怕，今天你们必须拿赔偿的钱。”
后面围观的学生多了起来。几个男生互相看了看，似乎也是怕人太多影响不好，带头的男生就用力推了一下王俊凯的肩膀。
“别这么不懂事，钱我一分都不会拿，不过你我记住了。”
王俊凯往后趔趄了一下，刚想反驳什么，那些男生就扒开人群走掉了。
“……神经病啊。”
王俊凯冲着那群男生吐了吐舌头，脸都黑了。
“你跟着搀和什么。他们泄了气顶多就完事了，这下可好，连你也被盯上了。”
易烊千玺数落着王俊凯，走到档口前把窗子给拉上。
“你是大人诶！为什么怕他们，校长是他亲戚又怎么样，你这店也别收拾了，咱们直接把校长叫过来。”
王俊凯拔高了嗓门，语气里有些不可思议。
易烊千玺叹了口气，把手里捡好的筷子扔在竹筒里。
“你走吧。以后别来我这里吃饭了。”
自从王源之后，他就没跟一个人说过这么多的话。
最近大概是对王俊凯有些肆无忌惮。一些本来就可以小事化了的事情，让这孩子一闹，变成了连环事故。他不想搀和进去。
“易烊千玺！”
王俊凯忽然直呼了他的名字。千玺用有些严厉的目光看着那孩子气鼓鼓的脸，突然有些心软。
“……”
气急败坏的孩子到底是什么都没说出来。直到王俊凯都走的没影了，千玺才坐在椅子上，眼神开始放空。
回忆里他也被人这么用力地叫着名字。他那个时候脚扭伤了，却硬是要参加舞蹈比赛，怕影响集体的走位，王源怎么劝他都没用，最后只好气急败坏地喊了他的全名。
平时只会叫小千千的人，认真起来跟他生气，他那个时候真的有些心疼。
我就是这样一个胡乱逞强还总把别人往外推的讨厌的家伙。
能包容我的人，又有几个呢。